脚步声越来越近,她听见有人的声音响起,这才咬牙朝她嗑了个头,终是起身,躲到了一旁的树丛后。
看着几个人又折回来,像是不放心,又喊了人去报官,嘴上还唸着:「别怪我,我也只是受人之命,要怪就是怪宫里的那位……」
宫里的那位……
竹晞不知道是谁要害兰安,却只记得这么一句。
就是为了这么一句,她选择随靳尹入宫,答应认皇帝为主,周旋在他们之间,做两面三刀的双面间谍,只为查明真相。
可午夜梦回之际,她仍是难安。
在她为了取得信任,调查真相,而不得不背弃良知,坏事做尽的同时,她总会想起那一夜的自己,即使是在得知真相之后,她仍不免憎恨当时自己的无能与懦弱。
--「我有那个资格对他不满吗?」她总是出现那样的想法。
那天,她并不是救不了她,而是见死不救--这个想法一直挥之不去。
像是藤蔓将她重重绑缚,越挣扎,越紧凑,不断来回往復,终是无解。
她想,或许她已病入膏肓,无可救药……
在登基大典的前夕,竹晞奉命去了丽水殿传递消息,与她碰头的照样是维桑。
随着夺位之争越发激烈,上头的人明争暗斗,底下的人自也无法避免,竹晞没想到他会注意到自己,起初还想着强撑自己的尊严,没想到他却一眼看穿了她的偽装。
维桑伸出了手,搁在她的发顶,如安抚般摸了摸她的头。
动作轻柔悠缓,分明突兀,却无端温柔,足以让女孩儿的心都差点碎掉。
那是第一次有人和她说:「你很好,所以就算不开心的时候,也不必强迫自己笑。」
「做自己,便很好,虽然眼下时局纷乱,但我相信,总有一天,都会变好的。」
她立在黑暗里,仰头望着他清澈的眼,那是她毕生不能触及的光,而她只是阴暗角落里见不得光的苔蘚,一旦触及,便要幻灭。
竹晞捏着袖子里的手指,低垂眼帘,心虚似地避开他的目光,接着视线里驀然出现了一隻手……
他摊开掌心,也有一颗一模一样的糖。
一切彷彿从未改变,可意义又全然不同。
维桑低缓的嗓音在头顶上响起,道:「我也给你买了糖。小姐说,吃点甜的,心里就不觉得苦,你嚐嚐看。」
吃点甜的,心里就不会觉得苦了吗……?
这种荒谬的话,倒很像那位性格跳脱的凌侧妃会说的话。
竹晞无声腹诽,抿了抿唇,却还是伸手接过,尝试地含进嘴里。
裹着蜂蜜的糖方入口,很快泛起甜味,可在这香甜之中,似乎还夹杂着一丝酸涩。
「甜吗?」维桑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,「上次说糖太甜了,吃多了不好,我这次换了另一种蜂蜜柠檬糖,卖的人说吃起来酸甜,较不腻口……」
他没有说的是,其实来之前他自己先试过了,觉得不酸才送来的。
维桑尚在踌躇,他不怕酸,却不知小竹吃起来如何,但另一边的竹晞却已经低着头,小声答道:「很甜的。」
比起那些不堪回首的过往,一点都不酸。
维桑盯着她,也拿了一颗糖放入口中,晚风吹过树梢,他像是自言自语,一会儿才轻轻道:「以后的日子,都会是甜的。」
竹晞一愣,眼里涌起泪光,她转头看向他坚毅的侧脸,那一句少年看似随口的承诺,却打动了本已枯萎麻木的心。
那一瞬间,他的脸与记忆里兰安温柔的面容重叠--
是她拥着她,在院里的竹子下柔声问道:「阿晞,可有什么心愿吗?」
竹晞其实不记得她当时在想什么,可她靠着兰安,仰头望着片片落下的竹叶,兴许是那晚的月光太柔和,让她也忍不住生出几分美好的想像。
「如果一定要说的话,我就想过着寻常人家的日子,与家人聚在一块吃饭、玩闹,在院里的翠竹下,烧一壶茶、看一本书,过着平淡无忧的日子。」
她的愿望其实很简单,对于寻常人家触手可及的平凡,对她来说却是昂贵的奢望。
可是世事最残酷的是,在你已经放弃、回不了头的时候,曾经渴望的心愿,却在眼前实现了。
而她,却迟早要亲手撕碎这场看似美好的幻梦……
早在她故意打着太子妃名义挑衅凌思思;还有为了嫁祸凌思思,在常瑶琴弦上下毒;甚至故意洩露天河令的消息给常瑶,引诱常瑶主动透露天河令的下落,致维桑重伤;以及为了在太子面前帮常瑶掩盖行踪,亲手杀了金橘的时候……她亲手断送了自己最后的良知,再也回不了头了。
竹晞抿了抿唇,强压在眼角的泪终是忍不住落下,但她不想让维桑看见,于是把脸转开了。
唇角微动,她的身影隐没在沉沉夜色中,藉着远处稀微寥落的星芒,掩饰她眼角一瞬浮动的脆弱。
夜幕里摇曳的光影,照见的是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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