陆珠儿无奈摇头,尤记得她十月怀胎生下阿汝时,皱巴巴、黑乎乎的,像只小老鼠,她看了之后没忍住抱着章思友哇哇大哭,“相公,她怎么这么丑?!”
章思友哭笑不得,安慰道:“无事,她娘亲花容月貌,我不信她会丑到哪里去。”
如今看来,他一语成谶——阿汝越长越标致,眉目如画,肌肤更是一日赛一日地雪白,没有遗传章家人的黝黑皮肤,陆珠儿庆幸不已。
只是阿汝这性子,未免也太跳脱了些,叫陆珠儿头痛不已。
可每每让章思友管管阿汝,他就只会露着一口大白牙说,随她去吧,无妨,自己小时候无人管教,不也长得挺好的?
陆珠儿无奈,只得劝慰自己,“统共就一个女儿,就宠着罢,还能如何?”
在福建任职的十年间,章思友励精图治,大力推行《展海令》,整顿吏治,开垦荒田,税赋年年递增,百姓安居乐业。
圣上屡次欲召其回京,却因章母于元景六年溘然长逝,他披麻戴孝,守孝三年,直至今年方得诏命,入朝为内阁大学士,位极人臣。
黎宛和陆铎盼了好久,终于将他们一家人给盼回来了。
章思友整了整衣冠,上前拱手行礼:“大舅哥,陶弟,一路劳顿,有劳久候。”
尽管过了这么多年,章思友还是习惯称黎宛为“陶弟”。
一行人久别重逢,畅聊着这十年之间大显朝的种种变化。
其中最大的变化,莫过于春晖学堂如星火燎原,自金陵始,蔓延至两浙、川蜀、岭南、关中,凡有女子处,皆有春晖之影。
越来越多的女子走进学堂,执笔识字,读史明理,学算知律。她们不再只是闺中绣娘、灶前主妇,而是开始思索“我为何而生”“我可为何而为”。
百姓们每每说起这春晖学堂的创始人,那是一个赛一个的传奇,三日三夜都说不完。
譬如至今未婚的周姝,她虽成了众人口中的“老姑娘”,却活得比许多命妇更自在、更耀眼。
在黎宛的鼓励下,她提笔写下《女子行》《志学篇》《巾帼录》等随笔笔记,书中女子不耽情爱,不依夫荣,而是求学、从医、经商、理政,最终成就一番事业。
这些话本一经刊行,便被抢购一空,坊间流传:“读周姝之书,方知女子亦可顶天立地。”
“春晖学堂的创始人之一周姝小姐,至今未婚,还被圣上亲赐‘明志清节’匾额,嘉赏有加。一辈子不成亲又如何?照样能做出一番成绩!”每每家中催婚,年轻女子便以此为盾,说得长辈哑口无言。
而黎宛,则十年如一日地为“女子科考”奔走呼号。
她身为朝中唯一女官,深知孤木难支。她不要特权,要的是制度,是机会,是让天下女子皆可凭才学入朝为官的正途。
同是在元景十年,黎宛在陆铎、章思友的鼎力支持下,终于说服新帝,下诏允女子与男子同场科考。
此令一出,朝野震动。反对者蜂拥而起,上书者数十,皆言“有违祖制”“败坏纲常”。
陆铎如黎宛手中的一把利剑,对那些阻挠女子科考的官员,或革职,或贬谪,或下狱,手段凌厉,毫不留情。
一时间,朝堂肃然,再无人敢公开反对。
黎宛站在宫门外,望着那道明黄诏书被高高挂起,心中感慨,陆铎在她面前做小伏低久了,她竟快忘了他杀伐决断时,是何等模样。
但她知道,这不仅是陆铎的权势,更是时代之势,是无数女子用十年苦读、十年坚持,换来的破冰之机。
这一年的科考之日,春晖学堂的女学生们走进贡院,与男子同场竞技,笔走龙蛇,将十年所学倾注于卷纸之上。
放榜之日,举国轰动。
无他,只因状元,是一名女子!
她叫丁招娣,是春晖学堂的第一届学生,铁匠之女。
“招娣”二字,本是父母盼来弟弟的祈愿,可她却以才学昭告天下:女子不必为弟而生,亦可为自己而荣。
她不仅中了状元,更以一篇《论女子治国之才》震动朝野,字字铿锵,句句在理,连主考官都叹道:“此女之才,不在男子之下,甚至更胜一筹。”
这一年,共有六名女子同登金榜,步入朝堂,成为新一批女官。
黎宛立于殿前,看着她们身着官服,肃然行礼,眼眶湿润。
她终于不再孤单。
她相信,这不会是终点。
在不久的将来,会有更多的“丁招娣”“蒋招娣”“王招娣”走出家门,走进学堂,走进朝堂,走进这浩浩山河的中心。
女子未必依附于人,亦可立于天地之间,执笔为剑,以智为盾,书写属于自己的功名。
十年如弹指一挥,倏忽而逝。
陆铎的两鬓已生出几根华发,可每当他凝望身旁那抹清丽身影,心中总不免轻叹,为何岁月独独对她格外慈悲?
黎宛不仅容颜未改,反似经年沉淀,更添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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