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一起睡在卧室。”许书梵像是给自己做好了什么心理建设,终于有胆量抬起头来直视着他的眼睛。
事到如今,他也没办法再去埋怨祁深阁买房子为什么要买一个一居室——毕竟日本高层公寓的房价就摆在这里。但是思来想去,他觉得自己还是接受不了把主人赶走,然后心安理得得住他温暖的卧室,更遑论是在领略了一番客厅难熬夜晚之后。
“你的床是一米八的,应该够用吧?”许书梵又不怎么确定地加上了一句。他倒是确信自己晚上的睡姿很安稳,一般情况下不会乱动;但祁深阁如何他就不知道了。
祁深阁不语,只是用一种很微妙的视线看着他。过了良久,他才缓缓开口道:
“如果我没记错的话,明明前天晚上,你还很排斥要和我住在一起这件事吧?”
他想起那夜在房间门口,许书梵那经过了尽力遮掩之后的犹豫神情:“怎么过了还不到三十个小时,就对这件事完全接受良好了?”
这句话彻底把许书梵给问住了。
其实他自己也觉得很奇怪。说到底,他跟祁深阁也只不过是三年之前有过一面之缘的陌生人而已,就算自己重新回到函馆是为了他,但自己怎么会就这样大胆而冒失地跑到人家的私人领地,甚至答应在这里长住下来?
说起来,这已经是许书梵独自周游世界的第三个年头了。在之前的这三年里,他经历过很多意外。
在马赛的港口被扒手偷走身上的全部电子产品和现金,差点迷路在雨季景色千变万化的东非大裂谷,甚至在澳洲北领地差点被觅食的袋鼠踢得小腿骨折。
但这一切的一切加起来,带来的后果和头脑发热的冲动感觉,都远远不如做出留在这个冬季漫长的边陲城市决定的时候来得要多。
他没办法解释这一切,因为它们看起来是那么自然,像是冥冥之中一股托举着他命运的气流,把所有的思考能力都卷上九霄云外的高空。
他只知道,这种真心实意地想要拥有某种欲望的感觉,自己已经很久没有过了。
这是最后一次,所以他决定纵容。
所以,许书梵还是回答了祁深阁的问题。用他最真实的想法,以及最平静的语气。
“我认为,这三十个小时里发生的事情已经足够让我接受这种程度。”他坦然道,“最起码对我来说,你已经不是不知底细、让我没有安全感的人了。我想现在在你身旁,我也完全可以睡好。”
祁深阁神色晦暗地盯着他,半晌无言。
“那就走吧。”
费力地抱着一床叠起来也有半人高的棉被以及枕头,许书梵跟着祁深阁亦步亦趋地走进卧室。
他把被褥散开,平铺在自己昨天晚上睡过的那一侧,并且很有分寸地只占了十分之三的空间。
新被他铺上的这套卧具和祁深阁的是一个品牌一个系列,只是颜色不同,两个被窝规规整地摆在一起,显得十分协调。
许书梵对自己的工作成果很满意,掀开被子正要躺下,转过脸却看见祁深阁站在原地一动不动。
再定睛一看,他脸上的表情甚至有些麻木。
许书梵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地看着他:“你怎么了?”
祁深阁摇了摇头。下一秒,他的身形一动,然而就在许书梵以为他终于要躺下的时候,却眼睁睁看着这人将胳膊一伸,把自己原本好端端平铺在床上的被褥整个抱走了。
“?”许书梵说,“你干嘛?”
祁深阁用自己的实际行动回答了他的问题——他在床脚另一侧的地上打了个地铺。
把简陋的临时铺盖搭建好之后,祁深阁面无表情地躺了下来。翻了个身,对上许书梵震惊的视线,他才意识到自己需要根据这个行为做出合理的解释。
“我没你那么粗线条。”
过了大概半个世纪,祁深阁盯着头顶上漆黑一片的天花板,终于开口。语气很轻,在黑暗的空间里飘荡着,显得有点莫名其妙的幽怨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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